赵永升:法国怎样规划首都
(巴黎拉丁区卢森堡公园中著名的喷泉与水池子,对面大楼为法国参议院,即上议院。摄影:赵永升)
中国是一个飞速工业化的发展中国家,北京是一个飞速工业化的国际化都市。诚然,中国短短三十余年改革开放,硕果累累;但各国在赞叹不已之余,也不免为中国日益严峻的市政规划问题而担忧,尤其是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首都的北京。而作为西方发达国家代表的美国和法国,其首都华盛顿和巴黎在历史上市政规划的经验,恰好能成为北京市政规划的“它山之石”。
一国首都的城市规划往往与这个国家的政治风格有微妙的关系。美国是“自由型民主”的政治体制,表现在华盛顿特区的建设上也是“自由”感很强,并不刻意突出哪一部分。虽然潮汐湖畔的国家广场集中了主要的标志性建筑,如华盛顿纪念碑、林肯纪念堂等,但随便问一下华盛顿当地的居民,华盛顿特区的中心在哪里?他们一般都说不上来。
相较美国而言,法国更类似“集权型民主”政体。体现在巴黎大区的整体规划上就是井然有序,登高蒙马特高地,放眼望去——巴黎大区的规划以坐落着巴黎圣母院的西岱岛为中心,市区并不大,众多的建筑则以凯旋门坐落的“星形广场”(又称“戴高乐广场”)为中心,呈星形向四周发射出去。足以想象法国历史上的统治者,应该藉此显示其中央政府的无尚权威与力量。
巴黎大区的市政规划与建设,历史上也经历过许多次修改才得以完成,笔者认为可以1965 年为界。巴黎的中心区,保存几乎完好的古色古香的特点,俗称“小巴黎”,规模不大,以一条环小巴黎的环城道路为界。这条环城道路法语叫Petite Ceinture,简称PC,如果直译,就是“小腰带”的意思。仔细看来,巴黎的环城道路几乎呈八角形,还真象一条小小的腰带,将小巴黎城束紧。在PC 路不远同时还修建了一条环城公路,这条看起来就有点象宽的外腰带了。
而华盛顿特区,尽管也有一条快速路将特区与马里兰州、弗吉尼亚州等隔开,但快速路的形状没有巴黎的环城公路那么规整,充其量只能算一条“腰带”。由于华盛顿的建筑要比巴黎少很多,因而驱车从其它州回来,有时都感觉不到自己已经进入华盛顿特区了。
世界上的“卫星城”最早出现在英国,法国人则习惯将“卫星城”称为“新城”;中国则要等到2004 年开始修编最新城市总体规划时,才以“新城”代替“卫星城”。
在巴黎市区东西两侧、离市中心较近的塞纳河谷地、城市化程度较高的地方建有五座新城,分别围绕着历史悠久的巴黎城。从北开始按顺时针方向:西北有赛尔基-蓬杜瓦兹,东边有马恩-拉瓦莱,东南是默龙-色纳,南边是埃夫里,西边是圣康丁-昂-伊夫利纳。
至于华盛顿特区,其实特区本身并不大,它的周边的卫星城都位于其它州,如马里兰州、弗吉尼亚州。华盛顿特区当时计划建十来座卫星城,如后来建成的雷斯顿、阿灵顿、德国镇、安纳波利斯等。距离特区50 公里的雷斯顿是大家熟知的比较成功的一个典范。
相较而言,巴黎大区的建设颇为规整,如果将小巴黎和这五座新城绘一起,笔者惊奇地发现了一幅“巴黎贵妇人图”。而华盛顿特区的卫星城建设选址上,显然要随意很多,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有特色的图形来。
北京及其新城,大而言之,如果要做文章,也还只能在一张“大饼图”上做文章了。现在河北的固安县所做的努力,很大程度上是借鉴华盛顿的雷斯顿经验。成片的杨树林在房地产开发时完好保留下来就是一个明证。只不过可惜的是固安这样的新城在北京并不多见,但愿会带动以后新开发的新城建设。
巴黎的公交系统极其发达,每个地铁站之间距离通常最多不会超过500 米,不少的地方都是200 米左右。同时,在市区和郊区都有公共汽车,巴士的网络也是密布全城。华盛顿特区虽然也有五、六条地铁线,但密度远不及巴黎,不少地铁站之间有好几公里的距离。
现在巴黎人上下班,绝大部分都是乘坐公交出行;而华盛顿和美国大部分城市一样,驱车的还是居多,这无疑加大了整个城市的交通压力和环境污染。北京要“治堵”、“治污”,自然应该借鉴巴黎模式,而非华盛顿特区。
同时,为了减轻来自办公、商业和交通等对巴黎中心区的压力,巴黎还在近郊原有基础较好的地点建立了九大新的商贸、服务、交通“副中心”:德方斯、圣德纳、博尔加、博比尼、罗士尼、凡尔赛、弗利泽、伦吉和克雷特伊,旨在实现巴黎市内人员和货物的分流。
至于华盛顿特区,笔者没有发现可以称得上“副中心”的地方,估计主要原因是华盛顿的定位与巴黎不同,对于主要只承担政治职能的华盛顿特区而言,“副中心”是大可不必了。
这几年,“宁要市区一张床,不要郊区一栋房”的观念,在中国人心中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但中国大多数卫星城仍然在经济上依赖中心城市,仅变成郊外住宅区。在这点上,北京与华盛顿特区在一定程度上尚可“同病相怜”,因为居住和工作在同一个地方的想法,在华盛顿特区几乎也是不太可能的。在华盛顿特区工作的人中大部分的人并不住在特区,每天下班,他们要驱车回到作为他们“睡城”的卫星城去。
笔者曾为此请教过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大城市研究室”主任杰弗里•约翰逊教授。他认为:“卫星城要取得成功,这要求卫星城能提供在北京的所有基本生活便利,包括孩子上学的好学校、先进的卫生保健、文化设施、许多公园以及娱乐区域,还有至关重要的是经济机会。”而面对世界各国人口压力过大、城市发展过快的一大趋势,约翰逊教授也认同:“卫星城是解决方案之一。如果要成为正向的模式,卫星城需要能够自立和自主;并通过发达的基础设施,融入到其它城市的网络之中。如若不然,就会有成为只是郊区卧城的风险。”
华盛顿特区和巴黎大区风格迥异,各有千秋,但其新城或卫星城的建设都令人印象深刻,这些新城都真正有效地缓解了大城市的诸多问题,并真正地与大城市融为一体,交相辉映。这或许是北京在城市规划中最值得从中汲取的有益经验和成功之道。
本文作者赵永升为中国社会科学研究院欧洲所访问学者,法国巴黎索邦大学经济学(金融学)教授,全法中国法律与经济协会副会长
(联系 赵永升:jacques.zh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