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英国与欧盟就共享实时海关数据问题达成协议，而且欧盟就欧洲法院在北爱尔兰的司法管辖权问题做出让步，使得英国脱欧后的北爱问题取得一些进展。但是，要彻底解决有关北爱的所有争端，还存在不小的障碍。 

2022年9月13日，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抵达贝尔法斯特，这是查尔斯三世作为国王首次访问北爱尔兰。 

　　英欧间的“脱欧”谈判与北爱问题 

　　英国在脱欧之前和爱尔兰共和国都是欧盟成员国，所以那时北爱问题的关键不是划定边界的问题，而是其由来已久的政治矛盾。英国和爱尔兰政府及北爱尔兰冲突各方于1998年签署的《贝尔法斯特协议》就是为了解决政治问题。那之后，英国向北爱移交地方事务管理权，爱尔兰放弃对北爱领土的主权诉求，之后选举产生北爱地方议会，推举成立由北爱多党“分享权力”的北爱自治政府，行使除国防、外交和税收之外的立法和行政权。根据该协议，北爱民族主义者和联合主义者通过权利分享的模式治理北爱，且北爱属英国管辖，除非北爱的多数人和爱尔兰共和国的多数人持有异见。 

　　然而，英国脱欧制造了一个不曾有过的问题，即英国和欧盟之间需要一个贸易和关税边界。换言之，爱尔兰共和国与北爱之间可能会出现“硬边界”，即设立实体海关和边境安全检查站，因为北爱尔兰地区是英国与欧盟之间唯一的陆地边界。为解决这一问题，英欧在“脱欧”谈判中签署了《北爱尔兰议定书》，旨在维护《贝尔法斯特协议》。根据议定书，北爱继续留在欧洲共同市场，并与爱尔兰共和国保持开放边界，但有两个条件：第一，北爱需继续遵守欧盟规则；第二，来自大不列颠的、目的地不是北爱的货物须在北爱港口进行“边检”。但是，主张北爱留在英国的联合主义者和主张北爱脱英的爱尔兰民族主义者在这两个条件上产生分歧，而英国有意单方面对北爱议定书进行重大修改，由此导致英欧关系紧张。2022年1月13日，英欧恢复了关于北爱议定书的谈判，但仍未取得结果。 

　　新的进展与遗留问题 

　　现在的北爱问题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北爱联合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对北爱议定书的内容持有异见；二是英国和欧盟在如何修订议定书的问题上僵持不下。欧盟主张对议定书进行调整，但是英国要求彻底修改，导致双方争议不断。矛盾主要集中在两点上：北爱的贸易边界和欧洲法院在北爱的司法权。现在问题在于，无论英欧贸易边界设立在北爱和爱尔兰共和国之间，还是在北爱和大不列颠之间，北爱尔兰人都会觉得被分离，因为他们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上持有巨大分歧。 

　　为尽早达成协议，近期英欧双方均做出让步，谈判取得一些积极进展。2023年1月9日，英国外交大臣克莱弗利和欧盟委员会副主席舍夫乔维奇在伦敦举行了“坦诚而有建设性的”会议。会议达成一项海关协议，英国同意与欧盟共享贸易实时数据，这是英欧谈判取得进展的一个积极迹象。该海关协议的基础是英国提出的“红绿双色运输通道”机制，目的地为北爱的货物使用绿色通道，目的地为爱尔兰共和国和其他欧盟国家的货物使用红色通道，方便“边检”。两位领导人表示，该协议是英欧建立信任的重要先决条件，并为后续谈判提供了新的基础。另据《泰晤士报》1月31日报道，欧盟已在欧洲法院就北爱的司法管辖权一事做出重要让步，接受了一项可避免对进入北爱的产品进行例行检查的计划，并同意仅在北爱地方法院将案件移交至欧洲法院的情况下才受理案件，不过欧洲法院在北爱的具体运作方式仍在商榷之中。 

　　但是，英国保守党疑欧派人士和北爱联合派人士并不认可英欧谈判取得的进展。他们坚持认为，北爱议定书违反了英国的主权。2022年6月，英国政府发布了《北爱尔兰议定书法案》，意在单方面废除议定书关键部分。北爱民主统一党领导人唐纳森多次表示，任何形式的英欧贸易协议都必须恢复北爱在英国的主权地位。民主统一党在2022年5月的议会选举中失利，从而失去执政主导权。自此之后，该党一直阻挠民族派新芬党组建联合政府，以此抗议北爱议定书，这也导致北爱议会无法正常运作，并加剧了北爱政治危机。北爱政治危机的持续存在要归因于其政治制度。根据北爱政治制度，北爱政府必须由统一派政党和民族派政党共同主政，最大党领导行政部门，但副首席大臣必须来自对立派。根据英国法律，新芬党未能组建联合政府后，英政府本应再次举行大选，但又数次延期，目的是希望能找到摆脱这场危机的办法。 

　　2023年2月8日，英国最高法院裁定，作为英国脱欧协议的组成部分，《北爱尔兰议定书》是合法的，并驳回了北爱联合主义者政客此前提起的上诉。上诉者认为，北爱议定书违反了《1800年联合法案》和《1998年北爱尔兰法案》，北爱在英国的地位因而受损。可以认为，英国高法的裁决事实上为英欧谈判取得进展提供了法律上的支持。同时，英政府于2月9日宣布把北爱组建新政府的时间延长一年。若不这样做的话，北爱需在4月中旬举行议会选举，选举可能破坏谈判已取得的进展。英国首相苏纳克已请英国国家安全顾问、前英国驻欧盟大使巴罗和内阁大臣凯斯参与英欧关于北爱议定书的谈判，以期尽快达成协议、解决争端。 

　　尽管英国方面报道称脱欧谈判已“接近尾声”，然而事实并非完全如此，至少欧盟方面仍表示担忧。《金融时报》2月1日报道称，根据欧盟的一份内部简报，英欧双方仍在仔细研究所有未决议题，包括增值税规则、国家援助、肉类与活体动物、“红绿运输通道”的运作条款及其可运输的货物类别、欧洲法院具体运作细节，等等。此外，英欧虽已起草框架性协议，但能否将该协议转换成可行的政治协议，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苏纳克政府内部能否达成共识。欧盟官员亦表示，英欧间“真正的难题”还未得到解决，双方仍需时日方能敲定谈判议题的细节问题。 

　　种种迹象表明，英欧在今年4月10日《贝尔法斯特协议》第25周年纪念日之前解决所有争议仍面临挑战。 

　　作者简介：郎加泽仁，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文章来源：《世界知识》，2023年第6期。已获得作者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