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新一年的来临，总需回顾老一年的业绩。根据欧盟统计局11月14日发布的初步统计数据，2014年第三季度欧元区和欧盟的国内生产总值，环比分别增长0.2%和0.3%。第三季度经济增长略优于预期，引得些许的乐观，但第一季度与第三季度之间同比增长不到1个百分点（0.9%），因此，依然脱不了“不温不火”的评语。显然，第四季度的增势也将继续疲软，若对第三季度的数据加以修正，估计欧盟全年同比增长率将会在半个百分点左右徘徊。
那么，欧盟经济“不温不火”中的“火”又从何来？这一波的小幅回暖，主要源自欧元区中既往的欧债危机“重灾国”，其经济走势日趋企稳。根据欧盟统计局，希腊经济2014年第三季度同比增长1.4%，环比增长0.7%。作为“南欧猪国”的典型代表，希腊“逆袭”成功，已经实现了第三个季度的连续环比增长，实为难能可贵。
不难预见，希腊在2014年即将结束既往经济的下行势头，并在2015年迎来上行势头，从而实现正增长。同时，作为希腊的难兄难弟、同属“南欧猪国”的其他代表，也表现不俗。葡萄牙和西班牙在2014年第三季度，经济环比增长分别达到0.2%和0.5%。
（来源：DBS Bank Limited）
然而，纵观欧盟全局，虽然“南欧猪国”总体有所增长，但作为欧洲大陆“三驾马车”的德国、法国和意大利几无起色，意大利更是滑入“技术性衰退”的低谷。而西班牙的业绩尽管就其南欧地位而言已是不错，但毕竟其经济在第三季度还是下滑了一个台阶。这就导致欧元区的“四大核心经济体”（德、法、意、西）在季节性调整之后，其年度增长率仅停留在0.2%，略高于第二季度的0.1%。因而2014年的欧盟经济，总体依旧裹足不前。笔者在年初曾用“虽慢犹稳”四个字，来预评2014欧盟经济的态势。虽说当时论调略有些乐观，但迄今基本吻合。
若细加考察2014欧盟经济，欧洲央行主要实行了笔者将其称之为的两大“核心政策”：一个是“负利率”，一个是“QE（量化宽松）”。
欧央行实施负利率，在笔者看来，原因有宏观的，也有微观的。宏观上，欧元区其实除了德国，其他国家还没有真正从欧债危机中走了出来，尤其是“南欧猪国”。2014年7月葡萄牙的银行危机，尽管有惊无险，但也凸显了南欧危机的久而未决。欧盟陆续公布的各项宏观经济指标，也显示欧盟经济的疲软与停滞。而微观上，由于宏观经济令人堪忧，引起欧盟各国银行对放贷实际上所采取的，几乎都是“惜贷”的做法。由此导致欧盟企业，尤其是欧盟各成员国的诸多中小企业、小微企业，资金链频频告急，破产风潮迭起。除了德国，欧洲大陆国家的企业业绩平庸，企业裁员风潮四起，进而引起诸多的社会乃至政治风险。
不可否认，动用“负利率”这一非常规的金融工具，欧央行的初衷自然是好的。但从2014年上半年末实施负利以来，实际上能传导到实体经济和中小企业的流动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当然，尽管欧央行的这个政策效果平平，但由于暂时别无良策，估计欧央行出于“饥不择食”，在2015年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还会继续采用这工具。
至于欧央行出台的“QE（量化宽松）”政策，笔者曾在《经济》杂志2014年5月期，以《欧版QE，东施效颦》为题，撰文力阻；认为这必将是“东施效颦”之举，一旦实施，将弊大于利。现在临近2014年底，从各类经济数据汇总分析来看，无不证明当时的断言。
进而如何形容2014年的欧盟经济？恐怕最为恰当的，莫过于“老牛拉破车图”了。诚然，在欧盟各个成员国中，有的经济体如同“老牛”，有的如同“破车”，法国则是两者兼具的“老牛破车”。根据法国统计局12月4日公布的数据，法国第三季度失业率上升至10.4%，预期10.3%，前值由10.1%上修至10.2%，重回至2013年高位，显示就业市场持续疲软。所有年龄阶段的失业率均上升，其中青年（15-24岁）阶段的失业率更是从23.6%攀升至24.6%，换言之，每四个法国青年人中就有一个失业。
那么，作为世界第五大、欧盟第二大经济体的法国，又是如何一步一步地“沦落”到今天“老牛破车”的境地呢？笔者以为，经济结构、银行体系和工会制度，是法国的三大顽疾。
与英美文化国家相比，法国的经济结构较为僵化。这种僵化的经济构架，在常态下问题不大，但在危机状态下通常难以运转良好，这是法国这些年经济遇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僵化的经济结构还是造成法国中小企业举步维艰的一大要因。同是欧洲大陆国家、也是欧盟成员国的德国，其实主要是依靠成千上万极具“工业竞争力”的中小企业，才成功地摆脱了危机，经济才有增长。
和德国相比，法国主要依靠特大型和大型企业，部分都有国家参股，可以说部分是法国的“国有企业”。这些大型企业倚靠法国的国际地位及其外交手段，拿到丰硕的“政治大单”自然是件好事，但并不能解决法国经济的根本问题，因为无论在任何一个经济体，就业的解决都是要依靠中小企业、小微企业，而非依靠大型、特大型企业。
造成法国中小企业举步维艰，还有一个原因是法国银行“惜贷”现象严重。由于危机了，银行为了自保因而“惜贷”，尤其是法国的中小企业、小微企业，实际能拿到贷款的概率极低，这进一步给原本已经日子不好过的法国中小企业雪上加霜。因而，尽管欧洲央行实施“负利”，但真正能传导到实体经济的微乎其微。
至于法国人历来引以为豪的工会制度，权力制衡是好事情，但一旦过强，则会事与愿违。笔者一直认为法国的工会力量过于强大，并曾在多篇文章中将法国工会列到紧挨着“三权分立”之后的“第四大分权”。法国工会的强力干预，促使法国政府对经济结构的多次改革流产。之前有萨科奇政府，后来到了奥朗德政府，无一不是这般。法国工会过强，导致法国的劳动力市场近乎僵化，难怪法国人迄今还在为周日能否营业喋喋不休地争吵。
最后展望2015年欧盟经济，估计要面临的最大难题将是“通缩”。而作为欧央行两大法宝的“负利率”与“欧版QE”，尽管都不是什么万能钥匙，但都将继续加以实施。与正在考虑六年来首次上调利率的美国不同，为有效地应对通缩风险，欧央行将进一步放松货币政策已无悬念。
之前紧随欧元区实施负利率政策的，已有非欧元国丹麦，而今又即将有非欧元国瑞士。根据 12月19日《华尔街日报》报道，瑞士央行18日周四宣布将于2015年1月22日起实施负利率，央行将对存入该行的隔夜存款收取0.25%的利息。此举旨在推动三个月期的瑞郎伦敦银行同业拆息（Libor）降至负值，进而抑制瑞郎的上涨势头，最终降低通缩风险。
当然，2015年如果欧央行能够探索出更加有效的新型刺激举措，欧盟经济或有所起色。藉此，将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各种不利经济变量的影响。笔者认为在经济效率上2015年会比2014年略好，但从总量考虑，也将会是一个持平态势。究其根，无论是法国经济，还是欧盟经济，症结都集中在其深层次上。既要调理好“老牛”，又要修理好“破车”，要让这“老牛拉破车”式的欧盟经济，如何在2015年保质保量地往前赶路，其实极具挑战。
本文作者赵永升为全法中国法律与经济协会秘书长兼副会长，旅法华人经济（金融）学家
（联系 赵永升：jacques.zh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