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工党：从激进向温和转变
作者：郑海祥
| 文章来源：http://news.cssn.cn
| 更新时间：2020-09-24 14:26:00
历时数月的英国工党领导力竞赛已经落下帷幕。最终，党内温和派的基尔·斯塔默击败丽贝卡·朗·贝利和丽莎·南迪取得决定性胜利，成为新一任英国工党党魁。他的当选对于英国政界来说是一个重要时刻，更标志着工党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政党领袖作用不可小视
在英国政党政治竞争日趋激烈的背景下，政党领袖的个人能力和政治形象对政党各方面发展都起着重要作用。这一点已经被工党2019年大选惨败的遭遇进一步证实。因此，选出真正具有领导能力和良好形象的新领袖成为工党败选后的首要工作。在多重因素综合作用下，斯塔默成功当选工党新领袖。
第一，工党亟须一位真正有领导力的党魁带领其走出困境。在2019年大选中，工党遭遇了1935年以来最严重的失败。大选后选民调查显示，科尔宾过于负面的领袖形象是造成工党败选的第二重要因素。持强硬左翼立场的科尔宾自当选工党领袖后，他的领导力一直遭到工党议员的质疑，而且事实上他对工党的管理基本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在大选中，科尔宾甚至遭到工党议员的公开抹黑等。结果，科尔宾成为20世纪70年代后期以来，英国所有反对派领导人中在竞选活动期间获得满意度最低的一位。这构成了斯塔默参加工党领导力竞赛并胜选的客观背景。
第二，个人丰富的履历、突出的能力和温和的政治立场是当选的主观因素。斯塔默出生和成长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于1987年获得律师资格，逐渐成为一名出色的人权律师。做律师期间，他处理了一系列备受关注的人权案件，充分展现了出色的职业能力。2015年起斯塔默成为工党议员，并担任过影子内阁重要职务。工党议员对斯塔默的评价是“顽强、严谨、勤奋、聪明、果断、温和”，他的专注、决心和对细节的掌握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相比于其他两位领袖候选人，斯塔默在领导力竞赛中获得了广泛支持，靠着56.2％的优先选票加冕工党新任领袖。
第三，工党领袖选举制度的进一步改革是制度条件。2015年，米利班德对工党领袖选举制度进行改革，废除了选举团制度，实行“一人一票制”和“注册支持者”制度。这种改革使工党领袖选举开始摆脱党内政治精英的控制，为广大劳工群体和其他阶层人士直接参与工党内部事务提供了机会，有利于提高工党的吸引力和影响力。但在这一制度下，工党领袖候选人必须首先获得15%的工党议员提名，才有资格进入竞选环节，而议会外群众组织不具有领袖候选人提名权。2017年以来，工党进一步推动了领袖选举制度改革。根据新的领袖选举规则，领袖候选人要获得工党议员总数10%的提名，同时还要获得5%的选区工党或5%的附属机构（其中至少有两个必须是工会）的提名，才有资格参加领导力竞赛。新规则将工党领袖候选人提名权从议员精英群体扩大至议会外群众组织，有利于将工党基层重视起来，发挥它们在党内的建设性作用，也有利于领袖候选人获得更广泛的支持。
建设与“日常生活”相关的“道德社会主义”
真正体现自身特色的务实性政治理念与政策主张和准确、清晰的政治战略定位，是工党保持主流政党地位进而重新执掌国家权力的关键。为此，斯塔默阐明了工党的新政治理念、政策主张和战略定位。
第一，2010年以来，工党先后以“蓝色工党”“科尔宾主义”“后新自由主义”为指导制定政策纲领，但均遭到选民的否定。为了带领工党走出连续四次大选失败的阴影，摆脱在野党命运，斯塔默在领导力竞赛中明确提出了引领工党发展的新政治理念和政策主张。
一是新政治理念。当前，英国社会面临许多重大问题，需要主流政党参与解决，如人们的生活水平危机、企业权力集中、多年的紧缩政策、日益加剧的财富不平等、气候危机，以及如何让分裂的英国重新团结起来等问题。对此，斯塔默提出了领导工党发展的愿景。他指出，要建设与“日常生活”相关的“道德社会主义”，以实现所有人的“和平、正义、平等与尊严”为价值观，促进经济正义、社会正义和气候正义，进而形成一种新的、更公平的经济模式。
二是新政策主张。斯塔默认为，工党要保持激进政党的特色，解决权力、教育、健康和财富等方面各种不公正、不平等现象。他将领导工党继续反紧缩，支持共同所有权，倡导对公共服务投资，捍卫国民保健服务，为建立社会照护制度提供依据；实行“绿色新政”，实现经济与环境发展协调统一；将权力彻底下放给国家、地区、城市和城镇，打破威斯敏斯特对政治权力的控制，并将决策权交给社区，促进社区蓬勃发展。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斯塔默在竞选领袖过程中表示尊重科尔宾时期的部分政策，但这不表示他要坚持科尔宾主义，而是在领导力竞赛中采取的一种竞选策略，有助于帮他获得更多支持。
此外，在斯塔默任命的影子内阁中有15名费边社成员，他本人也是费边社成员。费边主义者注重将工党的意识形态从国家优先、集体主义转向温和的平等主义和再分配措施，与斯塔默的“道德社会主义”有相通之处。这表明，斯塔默将有效发挥费边社严谨、注重证据和实用性的特点，及其作为工党“诤友”和辅助政治决策的作用，为细化工党新政治理念、完善新政策主张和逐渐形成替代性方案奠定了基础。
第二，在英国选举政治中，媒体和专业化竞选团队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是英国政党政治发展的趋势。斯塔默对工党的政治战略进行了新定位。在参加领导力竞赛过程中，他指出：“我们将把国家放在首位，将以替代政府的身份出现，不再单纯追求意识形态的纯正，要以亲切、有礼貌和专业的方式进行政治活动，从而赢得下一届选举。”在5月进行的工党全国执行委员会新任总书记选举中，深受斯塔默支持的大卫·埃文斯取得胜利，成功当选。埃文斯曾在托尼·布莱尔时代为工党工作，具有丰富的领导竞选的经验，非常了解如何与选民“联系”，被称为专业的政治运动家。他的回归能够为工党的选举工作提供专业性，有助于工党赢得下一届选举。若想赢得全国大选，工党首先要做一个有效的反对派。斯塔默在赢得领导力竞赛当天的致辞中宣布：“我们将与政府进行建设性接触，而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赢得下一次全国大选，我们将竭尽全力在全国范围内重新建立联系，与我们的社区、选民重新接触，在我们的城镇、城市和地区建立一个联盟，代表全国人民发声。” 这表明他将领导工党坚持实用主义的选举政治路线，而实用主义的路线是工党百多年来保持主流政党地位的重要经验。当前，在英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过程中，工党通过与保守党政府进行建设性接触作出了积极贡献。
保持工党政治团结
作为英国政坛有资格执政的主流政党，工党党内保持团结、组织纪律严明是重新赢得选举的重要前提。为此，斯塔默着手重塑工党组织文化。
调和党内矛盾，维护政党团结。工党内部矛盾尤其是左翼和右翼之间的矛盾是一种重要政治现象。二者之间合理的斗争可以促进工党自我调节、实现革新，而过于激烈的斗争就会危及工党政治生涯。2008年以来，工党内部矛盾先后经历以米利班德为代表的温和左翼与布莱尔派、以科尔宾为代表的强硬左翼与布莱尔派之间的左、右翼激烈斗争。同时还伴有布莱尔派与布朗派、工会主义者和合作者与费边主义者之间的温和较量。这些矛盾是造成工党连续四次大选失败的重要原因。因此，调和党内矛盾、维护政党团结是2019年大选后工党内部的共识。
持温和政治立场的斯塔默当选为工党领袖后，以成熟的政治技巧和专业的政治能力任命了一个融合各派、多元化、平衡的、务实的影子内阁。斯塔默指出，新影子内阁是一个有才华的、平衡的内阁，将结束派系斗争和停止使用派系标签，从而实现党的团结统一。此外，在工党全国执行委员会中，斯塔默已获得多数成员支持。这有助于斯塔默平衡党内重要机构中的派系力量，进一步增进政党团结。
总体而言，斯塔默当选新任领袖对于工党来说是一个可喜的新起点，也使工党展现了一些新气象，看起来像一个温和左翼的政党。接下来，他需要带领工党保持进步政党的身份和对激进政策的追求，进一步巩固党内团结，并在此基础上以选举为中心坚定地进行激进而务实的改革，帮助工党实现重建与转型。当然，斯塔默能否领导工党成功转型，再次登上执政舞台，值得期待和观察。
（作者单位：浙江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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