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1月28日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菲利普•斯蒂芬斯
法国极右翼党派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主席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认为,谨慎的言语是通往权力的道路。而她的父亲、该党前任主席让-马里•勒庞(Jean-Marie Le Pen)担心,女儿对登上法国总统宝座的渴望将冲淡这个他参与创建的党派的极端排外色彩。我在巴黎的朋友说,这两人的想法都没错。法国正开始想象勒庞成为总统的可能前景,尽管这种前景令法国以外的人感到恐惧。
1月25日的希腊大选吸引了全欧洲的注意。欧洲各国政府都担心,奉行民粹主义的激进左翼联盟(Syriza)获胜可能引发另一场欧元区危机。我认为,人们对欧元短期前景的担忧有些过头了——尽管按其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欧元的长期前景远不能让人放心。这并不打紧。如果说希腊国内目前对紧缩政策的反对可能会动摇欧盟(EU),那国民阵线在法国上台将必然导致这个28国联盟瓦解。
《查理周刊》(Charlie Hebdo)遭到的恐怖袭击使法国迸发出一股民族团结情绪。我思想中乐观的一面认为,这种情绪可能会持续下去。此次骇人事件中的两名英雄——一名被谋杀的警察以及一家犹太超市的一名员工——都是穆斯林。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得到了一个挽救他岌岌可危的总统之位的机会。曼努埃尔•瓦尔斯(Manuel Valls)已经承诺,在采取必要措施加强安保、防范伊斯兰主义极端分子的同时,将采取行动消除对许多法国穆斯林的经济和社会排斥——这位法国总理称这种排斥为“种族隔离”。
捅破这种乐观幻想的政治人士正是勒庞。被展示团结的反恐游行排除在外(理当如此)的她,可能成为从这些谋杀案中获利最多的领导人。
纵观欧洲,民粹主义右翼领导人已经精心编织了一个故事,将穆斯林少数族裔与自由资本主义、欧盟和政治精英一道描述为人民的敌人。勒庞在法国及欧洲选举中都获得了巨大胜利。最新的民调显示,国民阵线的领导人将成为法国总统选举第一轮投票的胜出者之一。
让我感到困惑的是,法国政治阶层的很大一部分人可能正在滋生听天由命的情绪(有人会说是自满情绪)。问问中右翼或社会主义左翼的高层人物,国民阵线毫无悔意的排外情绪在道德上是否令人讨厌,他们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然而,他们对勒庞打算充分利用的一些迹象——奥朗德的不得人心以及保守阵营内部的混乱——貌似却只是耸耸肩、听任其发展。
有一天,我参加了法国精英在巴黎的一次聚会。每次谈话时无论提到还是没提到国民阵线,该党都几乎立刻会成为谈话的焦点。的确,非正式的共识认为,勒庞很可能会进入法国总统选举的第二轮投票。而且,没错,如果她在第二轮投票中面对奥朗德,前总统尼古拉•萨科齐(Nicolas Sarkozy)的支持者有可能会决定支持她。相反,如果奥朗德在第一轮投票中出局,左翼阵营的很多人可能更倾向于把票投给勒庞、而非不招(社会党人)待见的萨科齐。
这些谈话让我吃惊之处在于,人们并没有表现出怒气和愤慨。也许是我误解了,但是人们的普遍情绪是“你又能做什么?”经济陷入低迷,失业率居高不下,奥朗德很难恢复人气,萨科齐重返政治舞台在中右翼内部再次撕开了深深的伤口。
无论如何,这个故事还将继续,勒庞要想获胜,就必须进一步融入政治主流。我听说,这位国民阵线领导人已经缓和了她对法国留在欧盟内的反对态度,转而把火力集中在欧元身上。而且,她已放弃了她父亲那辈国民阵线支持者奉行的那种公开的种族主义和反犹主义。我们应该都记得,老勒庞把大屠杀(the Holocaust)称为历史的一个“细节”。他的女儿更喜欢煽动人们对法国被穆斯林占领的恐惧。他是个毫无悔意的蛊惑者;她在言辞上则更为谨慎。
尽管如此,国民阵线形象上的柔化却丝毫没有掩盖该党的本质特征。种族偏见在其宣言中比比皆是。该党有意利用对“伊斯兰化”的警告来为其残暴的支持者营造一个宽松环境,并在作为经济失败后果主要承担者的低收入和失业选民脑中播下恐惧的种子。
勒庞不需要直接攻击穆斯林。她可以质疑他们的“异己性”以及伊斯兰与世俗的共和主义到底能否和平共处。就像她父辈时代的反犹主义质疑犹太人的忠诚一样,勒庞让人们对穆斯林的忠诚度产生了怀疑。正如欧洲所熟知的丑陋的民族主义曾经宣称的那样,非我族类就是敌人。
国民阵线的纲领包含毫不掩饰的贸易保护主义以及对大型行业进行国家控制,与战后和解以来欧洲主义所提倡的一切内容相背离。该党力图用20世纪上半叶的欧洲来取代下半叶的欧洲,其矛头指向了曾给我们带来和平的自由民主制。
那些现在持听任态度的人有一个说法是正确的,即不存在什么神奇的还击之策。但这绝不是屈服的理由。民粹主义的胜利就是主流政治的失败。只有在奥朗德、萨科齐和其他人都未能提供一个可靠的替代选项时,勒庞才会成功。欧洲只能寄望于他们没有耽搁得太久。
译者/马柯斯